连夜逃亡几英里。

/祺鑫/ 朋友关系 01


1

马嘉祺坐在酒吧门口的长椅上,他把头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遮住眼睛,假装听不到店长在叫他的名字。秋天不知道什么就偷偷潜入这个城市了,天黑的时刻来得更早,那种昏暗模糊的光线掺着这条小街的嘈杂,每每都像蚕丝虚虚牵扯着人的脚步。

 

马嘉祺抱着一箱酒推开包厢门的时候,看到嗨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抱着立麦站在沙发上唱歌的丁程鑫。

他记不清上次见丁程鑫是什么时候了,那次丁程鑫也很开心,大概是他们乐队公演很成功吧,所以一众人风风火火地来酒吧庆祝,从天刚黑一直喝到后半夜。他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丁程鑫,也不能说认识吧,他只是知道那群人里面笑起来最漂亮的叫丁程鑫。

 

2

马嘉祺放下酒后走出包厢,远离了这一小片震耳欲聋之后接起了电话。

催债的每次都像赶着投胎这么急。马嘉祺没办法,只好说,再给他一个月。电话那头的人说就算他爸死了他也逃不了还债的命,马嘉祺想,好像只有在提到这笔债的时候才能想起来自己那个一无所有的父亲。

他挂下电话揉了揉眉心。身后包厢的门忽然被撞开,一个人捂着嘴踉踉跄跄的推开他,冲向马嘉祺前方的卫生间。

 

马嘉祺的手机没拿住滑到了地上,这人推他的力气不小,估计已经被酒精搅得神志不清。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但马嘉祺还是听到那人在卫生间呕吐的声音。这种事情每天晚上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现实生活中的辛苦要靠酒精加持来发泄,真正快乐的人几乎没有,马嘉祺讨厌这样声色犬马的场所,可是他宁愿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而不是在安静的清吧,只是为了换取更多一些的钱来还债。

他本想放着不管回到吧台,可是路过卫生间门口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向里面瞟了一眼,便看到了丁程鑫苍白的侧脸。

 

3

丁程鑫大概是吐的没有力气了,整个人半瘫着靠着大理石墙壁坐着,嘴唇都快要没有颜色。马嘉祺在这里见过很多喝吐的人,那些脸色蜡黄又尽显丑态的人,在片刻的灵魂抽离之后又可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去继续把冰冷的液体不断灌进胃里,而此刻的丁程鑫,慢慢眨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呼吸,仿佛刚才那个快乐得声嘶力竭的人不是他,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块快要蒸发掉的云。

 

马嘉祺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走进去,可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打断了。一个男人擦着他的肩膀先于他走到了丁程鑫的身边,那个男人什么话都没说,他想把丁程鑫从地上拉起来,可是丁程鑫像是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失去了所有力的支撑点。

 

乖,先起来。马嘉祺听到那个男人低低地说。

丁程鑫没有动。

那个男人蹲下去又和他说了什么,丁程鑫依旧没有动。男人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烦躁的点起了根烟。

 

马嘉祺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他总是在那群人疯的时候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抽烟。有一次他们闹得太欢,好多人都睡倒在包厢里,店长嫌麻烦,让马嘉祺去找人结账,他在还没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睡熟的丁程鑫的身上。

 

烟抽了半根,男人挨着丁程鑫坐下来。

你滚吧。丁程鑫终于开口,他说得沙哑但是清楚。

那个男人又抽了一口烟,掰过丁程鑫的肩膀,边吻他边把那口烟渡到他的嘴里。丁程鑫毫无防备,被烟雾刺激得直流眼泪,他拳脚相加地摆脱开那个人的怀抱,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然后出门撞到马嘉祺的时候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抬头发现是他,微扯了下嘴角便走开了。

 

4

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

马嘉祺经常会在游乐园快要关门之前,赶上最后一次的缓慢旋转。他被转到几百米的高空上,看着高空的时候他想,会不会几十年后的自己也会被氧化成高空中二氧化碳分子中的一个。世间万物都会波澜不惊,而他是那个唯一叫嚣着坠落的,慷慨而又吝啬的人。

 

他想起来丁程鑫的脸,那张会让人做出优柔寡断的决定的脸。

 

5

丁程鑫开始在马嘉祺工作的酒吧里唱歌了。

他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来,然后又在不到凌晨的深夜离开,避开了人潮最汹涌的时间。马嘉祺听说他们的乐队解散了,因为贝斯手退队去了别的城市发展。

 

丁程鑫喜欢在几乎没什么人的时候站在台上唱缠绵的情歌,他的声音像化掉的棉花糖一样散发着淡淡的风平浪静,有的时候马嘉祺远远看着他的神情,像是被旋律打得破碎,有的时候他的神情里又什么都没有,他唱歌像逃离现实世界,把自己整个人丢在不需要花费力气就可以到达的想象中的高处。

 

那天马嘉祺去后门扔垃圾的时候,看到站在墙角不停摁着打火机却怎么也燃不着一根烟的丁程鑫。

下雨了,风把火苗吹得微小,但丁程鑫总算是让烟燃起了亮橘色的光,他第一口就被呛得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马嘉祺快步走上前拿走他指间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

 

丁程鑫抬起头来,刚想说话却咳嗽起来,烟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里溢出来,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堪。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近距离的姿势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马嘉祺轻声说,我给你倒杯水吧。

丁程鑫收起了打火机乖乖地跟在马嘉祺身后,接过温水后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6

马嘉祺打开了一瓶罐装可乐。

他记起小时候第一次被易拉环割伤手指,在那之前都是父亲帮他开易拉罐,他说,小孩子的手软,不能碰这样锋利的东西。父亲被马嘉祺的哭声吵醒,踢开歪歪倒倒的酒瓶去给马嘉祺找创口贴,那个伤口不大,父亲小心翼翼地帮他贴上创口贴,然后突然哭了。

父亲抱着马嘉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几乎从未听过这个人在他面前讲过这样多的话,可是那天晚上他什么也不敢问,多年之后再回想起来,他也依然记得那个可怜又孤独的男人说,对不起。

 

道歉是什么呢,道歉是人类最无用的忏悔。但马嘉祺好好珍藏着那句对不起,因为它是马嘉祺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梦里漂浮着无数不会倒下的承诺,人在承载着命运的高楼里费力地尝试攀爬,没有人去问东南为什么是东南,西北为什么是西北,没有人去问万物的尽头,就像落入泥潭的人再也没有机会求救,希望不是解脱,希望是没有意义的原谅,马嘉祺想,谁会来救我呢。

 

7

丁程鑫今天没唱歌,他要了杯温水在吧台前坐着一直到后半夜马嘉祺的工作结束。

马嘉祺说,我送你回家。

丁程鑫眨了眨眼睛,好。马嘉祺看到他的睫毛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弯更长了。


凌晨两点钟的深秋街头几乎没什么人,丁程鑫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于是马嘉祺也就沉默。马嘉祺的脑海里总是闪现出丁程鑫健康又湿润的嘴唇,他笑起来的时候是亮晶晶的漂亮,让马嘉祺心软。

 

到了丁程鑫家的楼下,丁程鑫把一半的脸埋在宽大的帽衫里说,谢谢。

马嘉祺只是说,少喝点酒,对嗓子不好。丁程鑫听到这句话之后抬起头,他突然出现走投无路之后明知故犯的错觉,他直至此刻才认真地望向了马嘉祺的眼睛。他轻快地说,好。

到底有没有可以活过冬天的蝴蝶,马嘉祺不知道,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蝴蝶活不过冬天也无所谓,他可以等下一个春天的蝴蝶,他想他可以做得到。

现在,他的蝴蝶要睡觉了。

 

我要睡觉了,丁程鑫说。

 

马嘉祺说,去吧。丁程鑫往前走了一步,他的鞋尖对着马嘉祺的鞋尖,那……晚安。

 

他其实和丁程鑫差不多高,但现在他却看到了丁程鑫毛茸茸的头顶,他抬起手碰他的脸颊,丁程鑫的皮肤凉凉的。马嘉祺轻轻地,轻轻地把整个手掌覆上去,他感觉到丁程鑫在微微靠向他的手心——不过马嘉祺只停留了五秒钟便抽回了手。

 

晚安。马嘉祺听到自己的声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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